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49章 邪火

關燈
第49章 邪火

這是熟悉的語氣, 之前好像聽過很多次了,江灼一時恍惚。

他渾身上下均被凍僵,壓根說不出來話, 已經重獲自由的手腳也依舊動彈不得。

樓燼將他從冰裏打橫抱了起來,失力的江灼像一團棉花一樣軟綿綿地靠在樓燼懷裏, 頭稍微歪著,正好枕在胸口。

樓燼生了幾堆火, 把江灼放在中間,火堆圍成一個圓形簇擁著位於圓心的江灼,看上去像什麽古老的巫術一樣。

過了一會,江灼的身體慢慢回暖, 至少嘴唇能動了。

“謝——”

極其沙啞的謝字入耳, 樓燼一笑,覺得有點怪。

他蹲在江灼身邊調侃:“多日不見,變客氣了?”

江灼不明意味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
樓燼站起來:“那我走了,你好好養傷。”

“——別。”

樓燼腳步一頓:“讓我別走?”

江灼又“嗯”了一聲。

樓燼沈默了會, 問:“你有話對我說?”

江灼這次沒回答。

樓燼折返回來,在江灼身側坐了下來。

先前的那股煩躁無影無蹤,想問江灼腦子裏在想什麽的沖動也沒了。

樓燼低下頭,和江灼四目相對。

那雙眸子裏平靜如水, 水波之下仿佛還藏著什麽晦澀的情緒, 樓燼看不懂。

少頃,樓燼低聲開口:“江灼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我們是仇人,你應該知道的吧?”

江灼還是沈默。

“你想殺我,我不想殺你, 你惦記我,我不惦記你, 所以算起來是我吃虧。”樓燼說。

江灼:“……”

樓燼覺得沒意思,胳膊肘抵著江灼腰側輕輕一撞:“你倒是說點什麽。”

江灼用眼神說:我倒是想。

樓燼裝沒看見似的:“你也不說話,和你聊天沒意思,我走了。”

他一邊說著一邊站了起來,才走出兩步卻突覺腰身處一涼。

伴隨著滋啦一聲響,樓燼驚訝地回頭,就看到自己的衣袍在腰帶的那一塊裂了個大口子,只有半圈還連著,剩下一半則在風中晃蕩。

罪魁禍首正躺在地上,好不容易能活動了的手死死拽著樓燼的袍角,一拉一拽,衣料便從中間被撕裂了。

江灼猛然松手,欲蓋彌彰地移開了視線。

不是我幹的。

別看我。

樓燼:?

“你舍不得我就直說,”樓燼哭笑不得,“撕我衣服做什麽?”

江灼眼神閃躲,臉有點紅,幹了壞事的那只手局促地捏著自己的袖口。

“我沒……”他舌頭也還僵著,說得很慢,“……舍不得你。”

樓燼:“那就有事說事。”

“……幫我個忙。”

“什麽忙?”

“煉……軀殼。”

樓燼瞇起眼:“我不會煉器,魔君找錯人了。”

“你不會,”江灼的目光終於轉了回來,“但是……易明會。”

“他不會幫你的。”樓燼很了解易明,這事兒壓根不用想。

江灼眼神中有一瞬的茫然,樓燼看了他一會,道:“先不說這個,我先把衣服脫——”

“你個禽獸!!”

“東家他還傷著!!!”

一個什麽東西高吼著,像流星火球一樣疾速沖過來把樓燼撞到一邊,樓燼連忙護著搖搖欲墜的下裙,這才看清“隕石”原來是震怒的滕陰。

樓燼:“你說誰是禽獸?”

“你這登徒子!!”滕陰指著樓燼破口大罵,“我本以為你還有點良心,沒想到你竟是個人面獸心的雜種!”

樓燼:“……”

這誤會就有點太大了。

被滕陰這麽罵也不見樓燼生氣,更不見他解釋,他只是好笑地勾了勾唇,道:“講道理,我這衣服是你東家撕的,要說登徒子也應該是他才對。”

“你放屁!東家就在地上躺著呢!他怎麽可能撕你的衣服?!”

“那你問問他自己是不是他幹的。”樓燼看向江灼。

滕陰:“我才不問!”

樓燼無奈道:“那你們這就是主仆合謀冤枉好人了。”

滕陰的臉一下子就沈了下來:“我警告你,說話別這麽難聽。”

“滕陰。”江灼終於開口。

滕陰立馬就收住了一臉的兇神惡煞,壓著性子道:“東家。”

樓燼一臉看好戲的表情,卻聽下一秒江灼說:“不能讓他走了。”

樓燼猛然看向江灼:“你什麽意思?”

江灼卻心虛不看他,仍是淡淡地對滕陰說道:“待我大好再來和他算賬,在此之前你千萬不能讓他離開。”

滕陰抱拳:“遵命!”

樓燼明白了,瞬間就笑了出來:“跟我玩不要臉是吧?”

——沒見過江灼這麽沒眼力見的。

比不要臉是吧。

在神仙兩界就沒有人能比樓燼還不要臉的。

樓燼緩緩向江灼走去,面上笑意不減,一雙眼直勾勾盯著江灼。

滕陰警惕地擋在了他的身前:“你要做什——”

下一秒,整個人飛了出去。

樓燼收回手,重新看向江灼。

他嘴角噙著玩味的弧度,眼神也逐漸放肆起來。

在這恣意的目光註視下,江灼的心跳沒來由加快了些,下意識咽了一口口水。

“你……幹什麽?”

樓燼在他身邊單膝跪地,一手撐在江灼臉旁,欺身而上:“教你。”

俊臉在面前陡然放大,氣息撲在江灼的面上,引得那一雙睫毛微微顫了兩下。

“教我……什麽?”

樓燼微頓,極輕地說:“教你什麽才是真正的不要臉。”

“不是說我登徒子麽?”

“為了那個如煉,你還真挺不擇手段的……”

“魔君陛下。”

距離太近,話語都成了呢喃,帶著樓燼獨有的低沈沙啞繞在耳畔,江灼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閉上眼,但所有的感官都因失明而驟然放大了。

他本是渾身凍僵的,只有靠近樓燼唇邊的那只耳朵熱了起來,像著了火一樣很快燒到了臉頰和脖頸。

然後他驚恐地發現,那火慢慢地,燒到了另一處地方。

“樓燼!”江灼猛然睜開眼,慌張喝道,“你起來!”

明明樓燼還什麽都沒做,江灼整個人卻已經紅透了。他原本還因冰凍而失去血色,這會好歹看起來像個活人了。

“你怕什麽?”樓燼失笑出來,“我又不做什麽。”

“你給我起來!”江灼面紅耳赤地朝他吼。

樓燼不動如鐘,兩人一上一下,江灼直挺挺地躺著,被樓燼左右兩臂撐在身體兩側,牢牢箍在了方寸之間。

這樣下去……

他會發現的!

江灼瞳孔縮了起來,聲音也染上了顫抖,眉眼間甚至帶著哀求:“你、你走吧,我不攔你了,你快走吧!”

樓燼不明所以,直覺江灼好像在怕什麽,但顯然不是怕他。

“你怎麽了?”樓燼皺眉,伸手擦去江灼額角的薄汗。

只是指腹劃過鬢邊而已,這個動作卻成為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,江灼已經忍耐到了極限。

他使出全身力氣霍然坐了起來,樓燼避之不及,下巴被額頭一撞,差點咬到舌頭。

樓燼被撞得眼冒金星,終於直起上身向後仰去,就看見江灼突然以一個奇怪的姿勢伏在原地,虛虛地喘了兩口,隨後費力攤出僵硬的十指掐了個訣,整個人“嘭”地原地消失。

樓燼看著江灼之前躺著的地方,心道:屬兔子的吧……跑這麽快?

看來是真被嚇到了。

這玩笑是不是……有點過火了?

只聞“哢噠”一聲,樓燼轉頭一看,自己的右手手腕上被卡上了一個鐐銬,很快融進了皮肉裏,化為無形。

不知什麽時候趕回來的滕陰趁著樓燼被撞得沒回神的工夫偷雞成功,揚首道:“在東家大好之前,你別想離開魔界了。”

“這東西攔不住我。”樓燼一邊揉著下巴一邊說。

滕陰楞了一下,咬牙切齒:“你是真的不怕死啊,若非東家現在身體不太好,你知道自己能死幾回嗎?”

樓燼無所謂地站了起來。

江灼又不會殺他。

但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自信。

可能因為自己是江灼夢寐以求的爐鼎吧。

於是他當著滕陰的面把手腕上的鐐銬扣下來,掰碎,扔到地上,然後瀟灑地拍掉碎渣。

滕陰目瞪口呆:“這可是東家親手煉的……”

“所以說他不會煉器。”樓燼一笑。

滕陰意識到自己打不過樓燼,卻還是不肯放他走——就算沒有剛才登徒子那一出,他也希望樓燼留在魔界。

樓燼對此心知肚明:“擅自開張十五夜,你怕背鍋,所以把我留著你到時候好解釋。”

滕陰沒有說話,也沒再攔樓燼。

樓燼走了兩步,回頭看向路邊被神火燒得焦黑的梨木。眼下漫山遍野都是焦炭,黢黑的樹杈張牙舞爪地竦峙著,路面上也是黑灰遍地,山上的草皮全被燒了,露出光禿禿的土來。

不過這場景反而符合世人對魔界的幻想,先前那梨花成雪的樣子更像是人們想象中的神界或者仙界。

樓燼突然心念一動。

-----

三日後。

江灼推開沈重的石門,從山室裏走了出來。

——他足足等了三天,估摸著樓燼應該走了,這才敢出來。

江灼心情不太好,悶頭往外走,剛好有一片瑩白落到了足尖黑色的靴面上。

他停下腳步,定睛一看,猛然發現那竟是一朵梨花。

江灼愕然擡頭。

面目全非的魔界此時已然重回生機。

四面八方都是郁郁蔥蔥的梨樹,雪白的花瓣就藏在翠綠的葉叢中,風一吹則漫天落雨,沾衣不濕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